想寫這個題目已是很久,自20多年前清明節(jié)前父親去世后的那些天,悲痛中的我,只寫下了題目的四個字,淚水卻已濕透了紙面。本想寫一點東西,緩解失去父親撕心裂肺之痛,并以此作為奠念,但無奈那沉重的筆,尤其是那淚如雨下的雙眼,不能使我如愿。后來,年復(fù)一年,年年寫,寫了也不知有多少遍,可總是寫不好。因?qū)懜赣H這個題目,在我來說,實在是太厚重,厚重的讓我無從下筆。今天我不再猶豫,決心把它寫出來,雖不成文,但求釋然。
父親是山,無私的養(yǎng)育著山上的花草樹木,讓綠依附于他那挺拔偉岸的身軀,根木直于他那堅韌剛強(qiáng)的肌骨,任由其生長繁衍。
父親現(xiàn)已沉睡多年,記憶中的父親老是在生病,多病的他卻一點也不失威嚴(yán)。我上初中時,在回家的路上因饑渴難忍,便順手摘了一把路邊上紅彤彤的山楂,邊吃邊往家跑?;丶液?,把留下的兩顆拿給父親吃。沒想到卻招致手捂著肚子止痛的父親一頓教訓(xùn):“誰讓你摘得,你這叫什么?叫偷!你不好好上學(xué),反倒是學(xué)會偷了”。后又帶著滿臉漲紅的我去賠禮道歉,硬是給人家放下兩毛錢。
聽母親說,她與父親結(jié)婚時,父親就有心口痛的毛病,爺爺又去世的早,地里的活大多就靠母親,但母親從無怨言。母親的農(nóng)活都是父親教的,用母親的話說:“一個指揮頂上三個干”。一句話,足見母親對父親的敬重與愛戀。
父親是個多才多藝的人。一天私塾未上的父親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,就連村里的七爺爺(私塾先生)都豎起大拇指。自我記事以來,誰家有個婚喪嫁娶、蓋房上梁和逢年過節(jié)都會請父親去題幾筆。父親還是個不錯的石匠,他打出的石料,茬直、面平、方方正正,連城里人都搶著要。別看那些沉甸甸的石塊,卻是我們一家十多口人的“食糧”,家里大小開支全部靠它。從小時起,在我內(nèi)心深處已將大山與父親深深的融為一體是山與父一起養(yǎng)育著我們。一生我都在感恩著父親,感恩著大山。
隨著兒女們慢慢長大,父親又用一雙有力而靈巧的大手和一把鐵錘,硬生生地為我們兄弟打造出了結(jié)實、漂亮和寬敞的四棟宅院,翻新了爺爺留下的老屋。因三哥從小跟在穆棱煤礦工作的二叔去了東北,父親覺得也應(yīng)該給我這個在青島當(dāng)兵的老五蓋一處,以便結(jié)婚生子??删驮诜孔訅玖艘幻锥喔邥r,由于高度勞累,父親又病了,這一病又是十幾年,直到逝去。對于這次父親重病,至今我仍不時陷于自責(zé),是父親為兒耗盡了血汗。到現(xiàn)在父親留給我的“房子”,依舊是那一米多高的半墻茬。我決定不在續(xù)建,因那是父親留給我的永久紀(jì)念。
兒好像是一個永遠(yuǎn)不讓父親省心的人,即是兒當(dāng)兵后,也在給父親添麻煩。雖然也有不時寄回的立功受獎喜報讓父親高興,而我又因參加首次南極考察,使父親緊張害怕了半年。人常說,兒行千里母擔(dān)憂,男兒有淚不輕彈,可父親卻是牽掛兒來淚漣漣。為解思兒之苦,父親賣了養(yǎng)了近兩年的一頭“大肥豬”,步行二十多里路到縣城買了一臺收音機(jī)、一副老花鏡和一張世界地圖,聽著中央新聞,跟隨兒的足跡,在地圖上標(biāo)出了一條精準(zhǔn)的航線。
父親是山,父愛是海。父親雖已離去,但他老人家永遠(yuǎn)都在兒的心間。我感謝大地,感恩上天,讓我擁有了如山似海的父愛,使我一生都享用不完。父親,待到來年請明時,兒再帶上您最喜歡吃的小鮮魚,爺倆同飲一杯酒,同吸一支煙,再在您的墳前睡一覺,重溫在您入土?xí)r的那晚,兒依偎在您墳前,咱爺倆的相依相伴。